【雷安】我有一段情

——是校园pa,双性转(注意避雷a)。 @未来 我要再让你看一次x


    广播室的点歌是每个班轮流负责的,往往这件事情会交给班长或是什么大队干部。轮到高二三班那天,广播室里传来一段颇具上世纪民国年代的前奏。班里坐着的同学面面相视,觉得这一定是操作失误;他们的班长虽说并不是什么会听流行歌曲的人,但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班长的位置空着,她的同桌将那双长腿翘到她的位子上;老师的目光顺着讲台往那双腿那边飘,黑色长发的姑娘满不在乎地看回去。她口中吐出的这段话和她这姿势没什么两样,“老实说,安迷修那个家伙怎么回事?她是不是昨天晚上给谁写情书今天一不小心放错歌?”后面有几个男生顺着她的话拼命点头,小鸡啄米状;雷狮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那帮人立刻安静如一只成熟的母鸡。

    那帮男生本来想接过话茬附和两句,这时候那首歌正好进入第一次副歌。雷狮脑海里突然蹦出一段熟悉的旋律,后排一个剃了平头的第一句话还没说完,被她一个手势生生噎了个半死。“是啊她是不是给……”猜疑对象变成了一个响亮的嗝,他四周其他人顺着反方向往座位后面使劲缩。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春风听。”婉转的女声顺着广播并不算好的音效吱吱呀呀和着琵琶伴奏,雷狮愣是定在那里好久。

    当班长从后门冒个头想遛回座位上的时候,她收获了四十多双眼睛的注视。甚至老师也带了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她,不过这个棕发姑娘一向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过问。

    “安大班长,你是不是最近古琴练傻了,怎么连广播放的都是这玩意。”她这么说,同时伸手拨拉两下安迷修翘起的头发。“还有,你昨天洗澡之后是不是又不吹头发就睡觉。你自己看看你的头发怎么又是这个鬼德行。”

    安迷修什么也没说,她脑子里还全是那首歌的调子,以至于现在走路都有些飘的。身后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得心烦,后来她从余光中看见雷狮转过头对那帮男生挥拳头。

    她们的高中就是这样,一所不算好也不算差的学校。每一个学校都在乎的事情她们学校也不例外,男生和男生坐一桌,女生和女生坐;早恋这件事情无论哪里都抓的很严。之前安迷修衣袖上绑一个红色袖带到处查早恋,被自己班里一对求着要求不及过;没想到雷狮突然从安迷修身后冒出来,一通好说歹说,保证下次再也不犯才放过他们。安迷修当时和现在差不多,一脑袋头发反重力似的各种翘,她把头一低跟雷狮说了一句谢谢,正想走却被对方抓住了那圈红袖带。

    “我说,班长你会不会也有被查的那一天啊,这两个可都是班委。”

    “怎么会。”这姑娘害羞时候总是先红了耳尖,“我觉得暂时还没有这个风险。其实哪怕是谈恋爱也不用担心被查吧……”她的声音渐渐小到雷狮将整个脸都凑到她脸前面还听不清楚,不过对方也没什么心思查明白。

    升入高二之后音乐教室渐渐变空,音乐老师被调走去了别的地方,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所以音乐课就是大家喜欢的去上,不喜欢的留在班里自习。雷狮总是嫌弃班里采光太好,睡觉时候老是有一束阳光直直照在你的脸上,眼睛鼻子嘴里沾满了阳光,根本睡不着。相比之下音乐教室坐南朝北,完全没有被太阳照到的风险。

    她就是在那里误打误撞,发现了一个人来上课的安迷修。

    棕色头发的姑娘穿着像是面口袋一样的校服,面前破旧甚至桌腿有些生锈的桌子上摆了一把古琴。她双手上下翻飞,嘴里轻轻唱着一首雷狮从未听过的调子,听起来像是上世纪穿旗袍坐在茶馆里的女子款款而来时身后正好响起的音乐。宽大的校服幻化成一件宽袖对襟衫,破旧课桌裹上绫罗绸缎。雷狮硬生生在哪里站到一首歌结束,一阵风顺着楼梯口吹过楼道,窗外变黄的叶子“啪叽”一声拍在窗户上定住。

    “这不算是春风,那她的歌岂不是和词里不一样,没法被人听见了。”雷狮就连那仅存的零星半点睡意都丢了,她悄悄从教室门口遛回班里,特意小心没有发出脚步声。离开那间教室很远后雷狮才发现自己在小声哼歌,“夜又深呀月又明,只能怀抱七弦琴。”

    这件事雷狮一直没有对安迷修透露,只是她从那以后开始死皮赖脸跟着安迷修去上课。理由简单的过分“你想:好朋友还一起去厕所呢,我跟你去上个音乐课怎么了。”安迷修也没和往日一般反驳,任由着她每天跟着自己。自己坐在讲台前面弹琴,雷狮找个角落趴桌上睡觉,不出三首歌一定会睡着。黑色头发盖在她的背上,安迷修总觉得那像是一层毯子;自己一直想同雷狮那样留长头发,但是自来卷打理起来太麻烦,劝了自己好几次都是最后放弃。

    某次安迷修见雷狮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忍不住伸手将她的头发缠了自己指尖好几圈,嘴里嘟嘟囔囔要是自己有这么长的头发就好,可以编一条辫子和雷狮的缠着玩,就像是前几天语文课讲的“结发为妻”那样。雷狮的睫毛特别长,微微上翘羽毛似的随着她呼吸轻轻颤抖。其实安迷修不太懂,为什么总是有一群男生喊雷狮“男人婆”,她自己从来就没这么觉得;雷狮除了因为她爸妈最开始觉得她一定是个男孩给她提前用这个名字上了户口,再也没别的什么像个男生了。安迷修一直觉得雷狮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当时高一走进教室看见雷狮那一瞬间心脏实实在在漏跳了一拍;得知雷狮和她坐同桌这个好消息那天晚上,本来沾枕头就睡着的安迷修在床上愣是折腾了快两个小时。

    那天广播室放完歌安迷修溜回座位上,雷狮偏过头笑着问她,“唱一首吗?这个伴奏听起来挺像是你每节音乐课弹那玩意的。”

    她当时没有回答,因为班主任叫她过去发练习册。雷狮的目光顺着好几排座椅锁住安迷修,那女孩头上的蓝色发卡在她走路时候一晃一晃。好像那天安迷修在音乐教室唱这首歌的时候,带的也是这个发卡。这个发卡好像还是雷狮送的,当时班里有不少混小子嘲笑安迷修的头发每天鸡窝似的朝天炸开;安迷修觉着委屈又找不着什么话说,除了大声维持秩序别无他法。她的同桌当时站起来给了为首的一拳,顺手从脑袋上划拉下来一个发卡。“带着吧。”

    升入高三之后明显能觉出时间不够用,安迷修家给了她太多期待,这个可怜姑娘脊柱被压得有些直不起来。她一向是乖巧的,不言不语,任由着父亲一遍一遍朝她脸上大声责问。雷狮发觉安迷修最近精神实在是不好,每天早上基本都是踩着点去学校;没有人在乎这个,老师也忙到没时间过问。一整个年级大部分都快被试卷压死变成行尸走肉,怎么有人空出手来管一向在他人眼里不需要任何帮助的安迷修。

    安班长开始上课睡觉了。雷狮那天数学课习惯性偏过头想看安迷修的侧脸时候发现的这事。棕色头发的姑娘枕着自己胳膊睡得香甜,后背不易察觉起伏着,因为是短发,毛乎乎脑袋遮不住她好看的后颈。雷狮总觉着安迷修的洗发水很好闻,虽说她至今为止没有开口问过牌子。她罕见地抄了笔记,满满一整张A4纸,恨不得将整个黑板原封不动给搬下来。安迷修睡过了数学课,还错过了英语。

    “嘿,醒醒。”雷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若要是夏天穿短袖的时候,安迷修就会露出小麦色健康的胳膊,胳膊上隐约带着好看的肌肉线条。“你还吃饭吗。”安迷修把头转给雷狮迷迷糊糊嘟囔了几句,雷狮瞧见她嘴角好像蹭了点口水。“雷狮啊……几点啦。”雷狮告诉她已经可以去吃饭,这小姑娘吓得差点从桌子上跳起来。“我帮你抄了笔记,”雷狮从自己桌上将那张纸捏起来,“先别着急,吃完饭回来你慢慢抄。”说完顺手将自己的校服外套从身上拔下来给安迷修挂在肩膀上,一路推着她去食堂。安迷修抱怨雷狮穿那件黑色短袖实在是太少了,被对方用自己身体好这个理由敷衍过去。

    那是件紧身短袖,安迷修当时发现雷狮其实身材很好——只是她平时穿一件宽大的男款卫衣、或者校服,根本看不出来她的腰线很好看。雷狮适合去当模特,安迷修一面这么想,一面庆幸自己的短发可以很方便盖住耳朵。她的耳尖红得发烫,可能就快滴出血了。

    雷狮不太担心考大学的问题,她成绩还不错,父母对于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一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雷狮想去的学校分数够了,反倒是安迷修有些发愁。大部分是家里的原因,她不想在这个城市待着,但是父母又死活不让他们的女儿年纪轻轻就跑出去读书。

    她的成绩,雷狮查成绩的时候顺便帮安迷修看了一眼,因为安迷修的手机前一段时间坏掉了,所以她有安迷修的网站账号。她的成绩,够一所很好的师范大学,安迷修之前也说过她蛮喜欢小孩子的,那个成绩完全够用。雷狮跟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安迷修正在刷物理;关于成绩这件事雷狮估计她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就像是她那套物理卷子杂七杂八跳着做的一样。

    “雷狮,我不考师范。”

    为什么?头一次有一句话哽在雷狮的喉咙里,吞不进咽不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这是安迷修自己的事情,那个头发乱蓬蓬的女孩两年以来,没什么事情不是考虑好再做决定的。

    雷狮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她其实不太喜欢长头发,太麻烦了。很久以前带着安迷修看自己小时候那些照片的时候,安迷修偶然提了一句“你梳长头发好看。”她便鬼使神差一直留到现在,都快长到腰还是没有剪。她没来由地烦躁,可以被理解为考前焦虑,前不久心理课的时候老师才讲过这件事情。心理课是给他们这一届新安排的,说是一个实验,讲不少杂七杂八的青少年成长问题,雷狮记得自己唯一几次没走神的课分别是“荷尔蒙波动”、“烦躁的根源”和一节关于同性恋的。至于原因她也说不太清楚。

    烦躁的根源可能是雷狮很久没听见安迷修弹琴了。音乐课老早之前就被取消,安迷修自然也没有再拿起那把古琴。来了个新的音乐老师,据说将教室整个翻修了一遍,之前那些桌椅都被丢掉了。不过他们都不知道,全心都掉进考试中去,不可能有闲工夫管一个音乐教室的布局。高考又没有音乐这个选项,除非你是特长生。

    雷狮从考场答完卷出来那一刻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站在教室门口等了好久,安迷修踩着结束的铃声走出来。他们要迎来一年中第一个好觉了,三天的假期够睡个天昏地暗。

    “怎么样?”雷狮给了安迷修一个拥抱,对方习惯性将她的校服外套往上拉了拉。“还成。……你穿的太少了。”安迷修总是这样抱怨她,虽说三年里每年自己总是她们两个中最先感冒的那个。“我觉得还可以,应该够我的第一志愿了。”

    “厉害。安大班长还是很有把握的。”棕色头发的姑娘听见这话愣了愣神,因为雷狮不经常这样叫她。随后她的绿色瞳孔因为惊讶而放大了不少,安迷修耳中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安静下来,她的大脑像是一沓崭新的演算纸——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雷狮拉过安迷修的外套领口吻她,只是轻轻地将嘴唇贴了上去而已。

    她将安迷修放开来转身走了,留那个棕发姑娘一个人站在原地。身后的教室中传来一阵又一阵欢呼,花白的练习卷顺着窗户一叠被丢下来,像是语文书后面扩展的传说——六月雪。安迷修的头发还是那样,无论用多少水都会顽强地在脑袋顶上翘着,就和她高一那一年见到雷狮的时候一模一样。

    愣在那里的姑娘脑海中响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和现在走在学校操场上黑发姑娘脑海中的一模一样。那是许多个日夜之前广播室中响起的旋律,又或是许多节音乐课上安迷修和着古琴唱的那首歌。

    “我有一段情,说给谁来听。知心人儿呀出了门,他一去呀没音讯。”

    也是突然的事情,像是一瞬间她们就考完高考这般突然。安迷修和雷狮在分别那刻才发现:安迷修换的那个新手机,雷狮连个电话都没有。

    音乐教室的桌子换掉是安迷修一年后回高中看老师才知道的事情,教导主任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新来的那个年轻女老师坚持要换掉改成凳子。“嗨呀,那上头应该还有不少你们的回忆,一届一届都留下来了,我当时帮忙搬桌子的时候还看见有人刻你的名字呢。”主任快要退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堆起不少皱纹。“你可不知道,应该是哪个男孩子喜欢你。就角落里那张桌子——”她顺手指现在哪儿放着的合唱凳,那个位置之前有一张木头面桌子,因为见不着什么阳光成了雷狮最喜欢趴着听安迷修弹琴的地方。“那张桌子上刻着“我有一段情,说给谁来听。”后面跟着是你的名字,刻痕可深了,估计是重复刻了好多好多遍,想涂下去继续用桌子都不行。”

    角落里的桌子出现在安迷修眼前,雷狮一如既往趴在上头。见安迷修看她,抬头笑了一声,换个姿势继续睡。

    已经大一的安迷修愣在音乐教室眨了眨眼睛,雷狮不见了。

    她们再也没有见过,就像是很多年以后安迷修渐渐忘了自己会弹古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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