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沙漠与绿洲

——雷安九十分(抄送组织 @雷安jiqing九十分 ),题目是“沙漠”,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完全是因为之前读了一篇关于“404”的文章,然后突然想到这么一个故事

    

    ——远方的孩子住在茫茫沙漠之上,远方的孩子渴望比所住之处更远的地方。他幻想有一天踏上征程,寻找与沙漠不同的风景。

    

    雷狮脑海中没什么对于城市的记忆了,虽说他是在大城市出生的孩子,但是却在沙漠中央住了将近十四年。父母二人因为身居研究所要职被派往荒漠进行保密研究,雷狮作为两人唯一的儿子自然也随着前往那里。

    这片在雷狮眼里鸟不拉屎的地方叫做“绿洲”,虽说有个好听的名字,但是方圆百里连一株野生植物都看不见。“绿洲”的运作是正常人难以想象却严密的,上至学校下至电影院游乐园等场所应有尽有。因为这里实在是所谓不食人间烟火,距离绿洲最近的城市也有大概四百公里的距离,平日所需的吃穿用都由居住于此的科研人员及家属自给自足;只有过年节的时候,居住在“绿洲”里的人们才会坐上底盘高高的吉普车浩浩荡荡往城里开去。

    “绿洲”中的每一个孩子都有个愿望——逃跑。每一个在绿洲中长大的孩子都不喜欢这里,没有一点人气。所有人与所有人都认识,负责种菜的那位大妈很可能是你同学的母亲;你若是哪天惹急了那个同学,很可能当天就领不到父母指派你领取的西红柿与黄瓜。雷狮对于这块地方几乎到了厌恶的地步,他骑着那辆将近十年没换过的单车一个半小时就能从“绿洲”最南边走到最北边,与他同龄的孩子只有不到十个,三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和他一起成为了一个小团体,剩下那五个都是没什么意思的姑娘。

    他喜欢城里,城里有他四岁以前模模糊糊的记忆。有彩色的电视,街角散发着芳香的花店,餐馆好看的霓虹灯招牌吸引着过路人瞧一瞧,饭香顺着霓虹灯的光芒飘进你鼻子里。雷狮不喜欢“绿洲”,他记得“绿洲”外头拥有一个属于全人类霓虹闪烁的世界,只是他父母这些为了家国大事牺牲自己的人显然不属于“全人类”的范畴。

    记忆中还有个住在他对门的男孩,印象中那个男孩有好看的眼睛;眼睛很好看的他会伸手递给雷狮一根牛奶味雪糕,拉着他跑过散发着汽油味的马路。可是雷狮就连那眼睛是什么颜色都忘记,男孩名字里头有个迷字,这字倒很好注释了那男孩在雷狮心中的位置。

    好似一个解不开的谜。

    

    ——远方的孩子心中有个解不开的结,这结渐渐显露于他眉头之上。孩子眉头紧锁苦闷深深,他渴望寻找的答案在遥不可及地方。孩子从小听过一个传说,这传说是母亲在他床边轻声阅读的童谣。只要你找到心中真正的绿洲,便能获得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幸福。

    

    雷狮在这个被人称之为“绿洲”的破地方住了十四年,他几乎快要忘记城里的模样。不过他相信自己很快便能想起来,因为雷狮快要回去城里去,离开家里只有老旧黑白电视、生活的地方找不出一部手机、甚至身边连个漂亮姑娘也没有的地方。

    他考上了B市顶顶好的大学。这在“绿洲”里不算什么,每一个曾住在“绿洲”的孩子都有好大学上,他们的父母为这个国家做出过卓越贡献,这些孩子们总是会被当成重点培养对象享受最优渥的条件。每一个人都渴望这些长大的孩子子承父业,学有所成后回到绿洲,继续任劳任怨为这里付出大好青春与一辈子的时间。

    “绿洲”中的孩子对于城市的记忆是那样模糊,仿佛雾蒙蒙的雨后有姑娘撑一把油纸伞经过公子身旁般朦胧。他们每年过节往城里跑几天逛逛庙会看看鞭炮,再这之后又回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过封闭日子。

    每一个住在“绿洲”中的孩子也都期待他们去往城市的日子。雷狮在这点上恰似每一个孩子。他对于城市的印象不是很深,只是记忆中有个名字中有迷的男孩。有关这男孩的记忆不知为何通通是绿色,像是一片真正的绿洲,鲜亮亮的叶子泛着水光,那些记忆拥有生命的颜色。

    男孩曾经在雷狮十四岁那一年与雷狮偶遇,正好在卖鞭炮的小摊。雷狮买了一盒摔炮通通倒在男孩脚底下,这使得对方追着雷狮从庙会一头跑到出口。末了雷狮曾问过那男孩他的名字,男孩弯了眉眼,笑着冲雷狮讲了一句话,他的嘴唇一张一合,雷狮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那两片唇瓣。男孩的话像是被沙漠中一阵沙尘暴卷走,雷狮只记得他叫自己的名字。他说:

    “雷狮啊,我叫……”

    后面的声音雷狮一个字也没听到。那是一年有些冷的冬天,男孩围着一条红红的长围巾,双颊冻得像围巾一样红红的。雷狮盯着男孩的唇,脑子里是去年夏天穿短裤的自己趴在凉席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家中黑白电视屏幕瞧。电视里放着一部电视剧,正好是一个冬天,有个姑娘带着一条红色围巾,张口叫她面前男人的名字。电视里的男人去吻了姑娘。雷狮就看到那里,因为信号断了,屏幕定格在那个吻上,变成一大簇黑白交错的雪花。

    那名字里带个迷字的男孩的声音在雷狮的记忆中被抹去了,只剩下他曾叫雷狮的名字,剩下那对他想吻上的唇。就像是电视剧里拍好一样。

    

    ——远方的孩子收拾起属于自己的行囊,他带上为数不多的衣裳。箱子空着大半边,满当当装好心中多年前的愿望。远方的孩子心中有些忐忑,纵使他这辈子几乎没怕过什么。他渴望真正的绿洲与幸福,不知为何,他心中的幸福与绿洲一个颜色。

    

    一辆吉普车轰轰烈烈地将九个孩子从“绿洲”送往外面的世界,他们中有的人将坐上人生中头一班火车,有些则捏紧手中的身份证,他们要坐飞机前往更远的地方。

    雷狮要去的B市与“绿洲”相隔大概一千多公里,他曾经在距离“绿洲”四百多公里远的城里见过一个男孩,有关那个男孩的记忆模糊又朦胧,像是风卷起“绿洲”街边的黄沙。小时候有段时间实在没有事情做,每天守在街边看着黄沙被风卷起来,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将沙子全攥在手里。

    他坐在车上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沙漠,脑海中想起妈妈许多年前给他讲述的童谣。“绿洲”的影子变成地平线上看不见的黑点,坐在雷狮身后的卡米尔冷不丁说了一句什么,因为佩利和帕洛斯叽叽喳喳讲述对城里美好幻想的声音太大,雷狮并没有听清。

    火车站的人流将男孩们吓得怔了怔,每一个都很少见到这么多人。他们四个在火车站告别,身后各自拖着自己父母曾经用过的、有些年代的箱子。雷狮特意买了靠车窗的位置,他看着火车缓缓驶出城市,火车将一个又一个城市甩在后方,每一处对于雷狮来说都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脑海中有一个清晰而令人感到欢快的念头——他逃离了那座不属于自己的“绿洲”。再也没有一望无际的黄土与沙漠,他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麦田。

    这些麦子有绿色的叶子。身后的树影有绿色的叶子。甚至恍然间他觉得自己看见的那汪湖也是绿色。

    再后来雷狮拖着有些旧的皮箱子走在B大校园铺了好看地砖的路上,他拎着那个磨破了边角布料的箱子爬上三楼属于自己的那间宿舍。宿舍的门紧紧关着,雷狮恍惚觉得那扇门长得有些像他脑海中的另一扇,记忆中涂着白色油漆的门属于那个男孩的房间。

    他弯起食指敲响那扇木门,这扇门发出令人愉悦的“咚咚”声。门把转动的声音不知为何牵动雷狮的嘴角,他的嘴角随着门把向下压而往上轻轻抬了起来。

    那扇门开了,时间之门却应声关上。仿佛日月星辰都停滞,春秋冬夏止更迭。雷狮面前是那个男孩。曾经住在离他所住“绿洲”四百公里外的男孩;带着雷狮跑过大街小巷的男孩;与雷狮靠在一起分享一根冰棍的男孩;在四岁那年一起下河摸青蛙差点被河水卷走的男孩。是那个牵动雷狮记忆的、名字里有个“迷”字、雷狮在十四岁那一年想学着电视中演得那样吻他的男孩。

    面前的男孩唇瓣微张,他竟然还记得雷狮的名字。“雷狮……?”他这样呢喃出声,每一个音符都变成一把钥匙,开启属于雷狮的记忆。

    这男孩并不像是他的名字,因为雷狮已经解开了属于他们的谜题。“安迷修。”他笑着将嘴角扬得更高些。“好巧。”

    安迷修的眼睛拥有来时路上麦田叶子的颜色、拥有树的颜色与湖的模样;眼睛中孕育着生命的色泽,像是雷狮小时候脑海中的绿洲,对应着他每一段拥有那男孩的记忆的颜色。

    那是一对绿色的眼眸。

    一如雷狮母亲曾经讲过,带来永恒独一无二幸福的,雷狮心中真正的绿洲。

    

     —— 远方的孩子定居在远方,冥冥之中他寻得幸福的模样。 


评论(1)
热度(19)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